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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鬼儿(1 / 1)

1988年2月18日,大年初二。

半夜已过。大雪,无风。小小的马厂村沉浸在漫天飘雪中,安静得与世隔绝一般。

张福海家的老牛醒了,起来吃了两口石槽里的干玉米秸,嘴里嘎吱嘎吱的。

杨翠娥睡得正香,猛然被肚子里的一阵剧痛疼醒,疼得喘不过气,想喊都喊不出声来,她只能伸出胳膊攥紧着拳头砸向身旁的张福海。

张福海的脑袋被砸得乒乓作响,砸在鼻子上的一拳让他瞬间醒了过来。

“咋了?”张福海头歪到一边躲开还在不断砸过来的拳头,咋呼了一声,“睡癔症了?”

“快……快……”杨翠娥咬着牙,从牙缝里喘着气挤出两个字。

张福海感觉到不对,瞬间清醒,坐起身来伸手摸到墙上电灯的开关拉绳,拉开了灯,看向杨翠娥。

杨翠娥疼得已经脸色煞白,一脑门汗。

“咋了?咋了?”张福海看着老婆的样子,有点儿害怕。

“生……要生……”杨翠娥抬头看着肚子的方向。

“哎呦!俺的娘哎!”张福海触电般爬了起来,“不是还不到日子呢吗?这咋要生来?哎呀呀——”张福海嘴里边念叨着边迅速摸着衣服囫囵穿上,下床套上棉鞋,三步并两步蹿到西间屋拉开灯在一堆杂物边墙角小木床上把六岁的儿子张大飞连被窝一起抱起来又蹿回东间屋,把被窝往杨翠娥身边一扔,一巴掌扇醒张大飞。“看着恁妈!”张福海对张大飞大声说,然后边往外走边回头安慰杨翠娥,“我去找车!马上回来啊!马上,你撑着!”说完开了门就往外跑。

“快点……”杨翠娥看着张福海离去的背影说了一声,张福海也没听到。

张福海出了家门直奔前街王老六家的方向。王老六家有拖拉机。

“哎呀,这大半夜的……”张福海埋头往前奔,觉得脚下沉了才发现,雪都快到膝盖了,“哎呦俺的娘!雪这么厚!”张福海想着,这下拖拉机不知道能不能上路啊,可咋办啊,拉地排车更白扯啊!心里一急,冒了一头汗,脚底下倒没停下,突然想到本家的三奶,那老太太会接生,当下拿了主意,先去请三奶,再去找王老六,两下准备。

三奶家的木头门都快被张福海拍散了,三奶的儿子张有根才嘟囔着开了门,手电筒照在张福海的脸上。

“二叔!”张福海没等张有根开口就忙喊道,“请俺三奶!俺娘们要生!”

“哎呦嗨!”张有根惊叫一声,“知道了!知道了!”

“你快把俺三奶送俺家去!”张福海忙忙地嘱咐着,“我去找王老六开拖拉机!看看路上能走不,不行还得去镇上!”

“行了行了!你去!”张有根冲张福海摆着手,“我和你婶子这就带着俺娘上你家去!”

张福海马不停蹄地又跑到王老六家把王老六喊起来,王老六也没啥说的,能帮忙肯定得帮,立马就去拾掇拖拉机了。

一刻不敢耽搁,张福海又匆匆回了家,一看比过年还热闹。张有根两口子不光把三奶送过来了,还叫来几个娘们帮忙,烧水的、弄铺盖的、还有给三奶打下手的,张大飞也穿好了衣服跟着帮忙,正在大锅前头帮着烧火。

张福海进了堂屋,张有根正坐在板凳上抽烟,张福海叫了声“二叔”就往卧室里走。

卧室里,杨翠娥正疼得叫唤。

“哎!”张有根叫住了张福海,“老爷们别进去掺和了。”说着从桌上拿烟抽出一根递给张福海。

张福海接过烟拉了个板凳坐在张有根旁边,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烟。打火机好几下都没打着。“他奶奶……没火石了。”张福海嘟囔着把打火机装回兜里。

张有根掏出火柴递给张福海,张福海接过来还没点就听见外面拖拉机的声音。

“老六挺快啊。”张福海把烟往耳朵上一夹,起身往外走。

张有根眼睁睁看着张福海把火柴盒顺手装进自己兜里,嘴里嘟囔着:“哎……新的……刚擦了一根。”

张福海走到大门口,王老六正好把拖拉机停下。

“你别说,我这家伙还挺争气。”王老六下了拖拉机,“这么长时间没动换,一下就摇起来了。”

“受累了,六哥。”张福海从耳朵上拿下烟递给王老六,又掏出火柴给他点上。

王老六抽了口烟:“咋样现在?啥情况?”

“不知道啊,三奶她们正忙活着呢。”张福海说,“走,屋里去,等等看。”

“有三奶在,我看都不用去镇上了。”张有根边跟着张福海往院里走边说,“不用上火。”

“这样更好。”张福海回着,“这大雪的天,拖拉机也不好走。”

“生啦生啦!”屋里传来二婶子的喊声。

张福海一听,冲进堂屋,也顾不得什么直奔进卧室。

“生啦?”张福海站在卧室门口望着床上。

“带把的!”二婶子回头看着张福海笑着说,“福海,你又添个儿子,恭喜恭喜!”

“好,好。”张福海又紧张又兴奋。

“这小子还不哭?”三奶坐在床沿上咕哝着,“得打!”三奶说着提着小婴儿的腿拍他的背,拍了一会儿,依旧没动静。

“咋回事儿?”张福海一下冷得直哆嗦,直勾勾盯着三奶。

“不好。”三奶放下小婴儿,“不好啊。”

“福海。”二婶子回头看着张福海,脸色凝重,“我记着……孩子不足月吧?”

张福海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怔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说:“按说……还得一个多月才到时候呢。”

“哎呀……”二婶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三奶……”杨翠娥看着三奶,“你得救救俺儿啊……”

三奶没说话,又提起婴儿来拍了一阵,最后还是放下了。

“不好啊,妮儿。”三奶看着杨翠娥,“这娃娃怕是受不了咱这世上的苦,上那边享福去了。”

杨翠娥听罢,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扯着嗓子哭起来:“俺儿啊——”

几个娘们不住地安慰起杨翠娥,张福海愣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卧室。

张有根和王老六愣愣站在那里看着张福海。

“福海……你可别太上火……”王老六对张福海说,烟头烫了手,疼得他颤了一下,忙甩了烟头伸脚踩灭。

“老天爷收人也不分老少。”张有根也安慰,“咱们这老百姓也没法子。”

“我明白。”张福海点点头,从兜里掏出烟上前给二人递上,又掏出火柴先给张有根点上,再给王老六点,“六哥,拖拉机还响着呢,关了吧,费油。”

“哦,没事儿。”王老六点点头,抽着烟出去了。

“二叔,你的火柴。”张福海把火柴递给张有根。

张有根没有接:“你留着用吧。”

张福海愣愣地又把火柴盒揣回兜里。

外面拖拉机熄了火,世界一下子恢复了平静,死气沉沉。

二婶子把三奶送回家,又回来和几个娘们把屋子、床铺收拾了,陪着杨翠娥,杨翠娥哭累了,抓着张大飞的手就睡着了。

张大飞看着放在床尾包好的崭新的襁褓,问几个奶奶:“我弟弟咋了?”

几个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跟张大飞说。

“老奶奶不是说了,你弟弟享福去了。”二婶子回答。

张有根和王老六陪着张福海坐着,不住地抽着烟,也没什么话说。

张福海连着抽尽了几根烟,想到什么,扔了手里的烟头,起身走进里屋。

“受累了。”张福海对几个娘们说。

“说哪里话。”“大兄弟,你别太那啥……”“就是,心放宽,你看大飞这小子多懂事。”几个娘们叽咕了几句。

张福海看着床尾的襁褓,走过去抱起来,也没打开看一眼,抱出屋去。

“你干啥啊,福海?”张有根看张福海抱着襁褓,好奇问道。

“老天爷收他,咱也没办法,不能驳了老天爷的面子。”张福海说着推门走出房门。

“干啥啊这是?”王老六说着,和张有根也出去。

张福海把襁褓放在了屋门前烧香的台子上,襁褓几乎整个陷进雪里。

“这不把孩子冻着……”张有根话没说完便闭了嘴,心里说,“也冻不着了。”

张福海用脚趋了趋雪,正身站在香台子前,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看看张有根和王老六,说:“在那边,老天爷不能让孩子受苦,是吧?”

张有根愣了愣,点头回应:“那是……”

“是,那不能。”王老六跟着应和一句。

张有根和王老六还有几个娘们又陪着呆了会子,跟张福海说些安慰的话,就回去了,张福海又把张大飞打发睡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堂屋里默默哭了一包,抽烟抽到快天亮的时候,抹了把脸起身出了屋,在西边牛屋找了个藤条筐,拿了铁锹,到香台子上把襁褓放在藤条筐里,出门直奔村北百姓林去了。

百姓林是村子的墓地,离着村子有二里地,马厂村的人去世了都埋那里。

一路上,张福海脑子里乱八七糟地盘算着事情:“他爷他奶还不知道娃娃的事,不管咋着也得跟他们说声,瞒也瞒不住,老年头过来的人,这种事经世的多了,应该没啥,还有回头得给三奶买几包点心送去,大过年的让老太太摊上这种事儿,她这年都不定能过好,再是王老六,得给他送桶柴油,拖拉机没用上人家也大半夜开到家门口了,还得杀只鸡给翠娥补补,杀哪只呢,公鸡不行,就一只,得留着打鸣、配母鸡……”

张福海走到百姓林,天蒙蒙亮,模模糊糊地也看不多远,置身在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坟头中间,张福海一下子有点发怵,虽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但从小到大,闹鬼的事儿张福海也没少听说。

“各位乡亲,我也是马厂村的。”张福海边往自己家那块坟地走嘴里边嘀咕着,“我这是过来给孩子安个家,打扰打扰,别见怪啊别见怪。”说着,就走到了自己家坟地,先放下铁锹筐子跪下给老辈们磕了四个头,眼睛撒摸了一圈,起身拿着铁锹和筐子走到最大的坟旁边。

“太爷。”张福海把筐放到地上,对大坟说,“把孩子家安你这边上了,听俺爹说你热乎小孩,你没事儿带着他玩儿吧。”说罢,张福海拿铁锹在坟边铲了雪露出一块空地来,开始挖坑。

土冻得梆硬,张福海后悔没拿上镐头,费了好大力气挖出的坑还没没过铁锹头,正挖着,张福海突然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声,吓得浑身一激灵,停手怔在那里,也不敢往周围看,侧耳细听,啥动静没有。

“迷糊了,这一夜没睡。”张福海心里嘀咕,抬头看看天,天就快明了,“有鬼这时候也不出来了。”

安慰着自己,张福海继续挖坑,突然婴儿的哭声又响起来,这次是不停地在哭,张福海从头发尖到脚指头跟都一震颤栗,本来挖坑热得出了一身汗,这下瞬间浑身冰凉。

“太爷保佑我!太爷保佑我!”张福海嘴里嘟囔着,循声望去,正是藤条筐里襁褓下自己的娃娃发出的哭声,“俺娘哎!”张福海大脑一片空白,扔了铁锹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出百姓林,连路也不走了,直接从麦地里往村子奔去。

快跑到村子的时候,张福海冷静了不少,恐惧也消散了大半,跪地上冷静了一会儿,心想着不对,起身又往回跑,一口气跑回百姓林,战战兢兢地走到太爷坟旁,气喘吁吁地看着地上的襁褓。

婴儿的哭声已经没了,张福海也不知道刚才那哭声是真的还是自己幻听了,他蹲到藤条筐旁,咧着身子伸手慢慢掀开襁褓,眯眼看着,看到了娃娃的脸,伸出另一只手把食指轻轻放到娃娃鼻子下,食指感到了一丝温热的气息,这是娃娃嘴里轻轻“哇”了一声,吓得张福海一屁股坐在地上,盯着襁褓,襁褓微微蛄蛹着动了。

“俺儿又活了?”张福海激动地要哭,跟做梦似的,抬手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脸生疼,“不是做梦吧。”张福海依旧不敢确定,但还是抱起襁褓兴冲冲地往家里跑去。

杨翠娥把孩子搂在怀里喂奶的时候也跟做梦一样,两只眼睛盯着娃娃都不敢眨眼。

“这到底是咋了吗?”张福海看着吃奶的儿子,浑身不住地哆嗦,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害怕的,“这是真活了吗?”

“你说啥呢吗?”杨翠娥抬头怒目瞪着张福海,“这不是吃奶呢吗?”

“你……你……先喂奶……”张福海结结巴巴地说,“我再去把三奶叫来。”

“干啥?”杨翠娥问。

“三奶经世多,让三奶来看看,到底咋回事嘛,咱又搞不清亮。”张福海说,“再说孩子是三奶接生的,这下孩子回来了,是个好事嘛,也让她高兴高兴呗。”

张福海去到张有根家把事情一说,张有根夫妇愣了好大一会儿。

“真的假的,福海你可别胡闹。”张有根盯着张福海说,他猜着张福海是不是伤着神经了,看着又不像。

“二叔,我能胡说吗?”张福海说,“让俺三奶再去一趟看看吧。”

“你这别吓着老太太。”张有根说。

三老太也不敢相信张福海的话,到了张福海家,坐在床边看着在杨翠娥怀里咂吧着嘴小脸儿红扑扑睡得正香的娃娃,看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娃娃命真硬啊,不是老天爷不收他,阎王爷也没敢要啊这是。”

张有根夫妇站在一边盯着娃娃。“稀奇啊这。”张有根头皮都快挠破了,“还在外边冻了半宿啊,我的天爷。”

二婶子也有点儿哆嗦:“福海,这在恁太爷旁边挖坑,不会把恁太爷吵醒了吧?”

“啊?”张福海皱眉看着二婶子。

“娃儿不会是让恁太爷附身了吧?”二婶子接着说。

“哎呦!二婶子!”杨翠娥忙说,“这刚喂完奶……”

“哎呦!你看我这嘴!”二婶子抬手打自己的嘴,双手合十闭眼念叨着,“老太爷别怪罪啊,我胡说八道了。”

“你这真是,不胡乱吗?”张有根抬胳膊肘顶了一下二婶子,没忍住笑了一下,对张福海说,“福海,要不你去把张老道请来给娃儿看看。”

“张老道?”张福海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张有根说的是谁,“哦,曹屯那个王三明?”

“王守规,王三明他儿。”张有根说,“王三明早都不出门了。”

“哦,传给他儿了这是。”张福海琢磨着,“他家姓王,咋都叫张老道?”

“祖师爷不是咱张姓的吗?”张有根说,“人家对外称道姓说是,我也是听人家说的。”

“哦。”张福海点点头,“可这大过年的,人家出来吗?”

“老道过年还歇业啊?”张有根说,“去请请吧。”

“二叔,你跟我一块去一趟吧,我这折腾得心里乱。”张福海说。

“行,那咱这就去,走亲戚的日子,去晚了别真不在家了。”张有根说,“抓着个公鸡吧,别空手。”

“行。”张福海没犹豫,想到什么,“对了,二婶子,你受累一会儿杀个老母鸡,给翠娥熬个鸡汤,菜肉啥的都在东屋里,你做上饭,一会儿都在这吃饭。”

“好。”二婶子爽快答应,“你们去,我这就拾掇。”

张福海从鸡窝里把那公鸡抓出来绑了,骑着洋车带着张有根就往曹屯去了。

路上,张福海不住地琢磨着张老道会是什么样子,他只听过张老道但没见过,老道的样子也就在镇上的戏台上和村里放电影的时候见过,心想着,张老道会不会是那种戴个高帽穿个长袍手里拿个马尾巴掸子那个样。

进了曹屯村,张有根打听到王守规的家,到了地方,张福海还有些失望,张老道家的房子也就比他的好点,堂屋里倒是有点意思,跟进了庙似的,供着一幅祖师爷的画像,画像上的祖师爷倒是跟电影里的差不多,王守规却跟自己也没啥两样,个子还没自己高,模样倒是有几分仙气,下巴光溜溜嘴唇上留着个浓密的一字胡。

王守规很客气,还给张福海叔侄俩沏了茶。

三个人喝着茶,张福海把事情一说,王守规皱眉沉吟良久,才说了一句:“还真是个奇事。”

“先生受累,到家里给看看吧。”张有根说。

“行,那这就去吧。”王守规点点头,“等我换个衣服。”

王守规说着进了里屋,一出来,模样就变得跟张福海想的差不多了,就是手里缺了个马尾巴掸子。

出门的时候王守规让张福海把公鸡带回去。

“那不行,一点儿心意。”张有根忙说,“表诚心的。”

“就是就是。”马福海在旁边应和。

“哎,这还没看呢,无功不受禄嘛。”王守规说。

张有根叔侄俩又客气一番,王守规才把鸡收下。

张福海推着洋车出了大门,王守规把大门锁了,走到洋车旁。

三个人发现个问题,三个人,就一辆洋车。

张福海和张有根看着王守规。

“我家娘们一大早骑着车子带孩子回娘家了。”王守规说。

张福海低头看看车子,又抬头看看张有根和王守规,让老道坐前边大梁上好像不太像话。

张福海看着张有根说:“二叔,你坐前边吧。”

张有根一愣,没说话。

张福海的二八大杠还是结婚的时候置办的,一直挺爱惜,这是第一次出这么大力,张有根斜坐在前边大梁上,王守规坐在后边,张福海咧着身子搂着二叔死命蹬着脚踏板一路趟雪往家赶。

回到家,张福海的腿都木了,浑身汗衣服跟粘身上一样,但也顾不了那么多,放下车子把王守规请进了堂屋请到上座,端茶递烟。

三奶和二婶也好奇老道,不住地打量着王守规。

王守规不抽烟,喝了口茶,问:“孩子呢?”

“里屋呢。”张福海说,“先生先喝口茶,一会儿受累给看看。”

“孩子抱出来吧。”王守规说,“我这不好进去。”

“好好。”张福海大概明白王守规的意思,老道规矩多,忙答道,转身进屋抱孩子去了。

杨翠娥坐在床头,抱着襁褓,娃娃在襁褓里睡着,露着一点儿小脸。

“你睡会儿啊。”张福海埋怨似地说杨翠娥,伸手去抱襁褓,“老……”刚要说“老道”,随即改了口,“先生来了,我抱孩子给人看看。”

“轻点儿。”杨翠娥把襁褓交到张福海手上。

张福海把孩子抱出里屋,王守规从座上起了身,张福海走到王守规跟前,掀开襁褓被角露出孩子的脸来。

“挺好的孩子。”王守规看了看说,转头看二婶子,“大姐受累弄点热水,我洗个手。”

二婶子连连答应着去打了一盆热水来,放到门口的洗脸架上。

王守规洗了手,又把手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重新走到张福海跟前,伸手轻轻贴在孩子的脖子一侧,头微微歪向一侧,半闭着眼睛,好一阵儿才把手抽回来,说:“再看看手。”轻轻打开襁褓,小心抻出孩子的胳膊来。

娃娃也不哭也不闹,睡得很香。

王守规轻轻握住孩子的手,大拇指轻贴在脉门上,闭了眼睛,一会儿松开,把孩子的胳膊放回襁褓里,松了口长气,看着张福海,问:“你说这孩子不足月份?”

“啊,是,差着一个月。”张福海咽口唾沫,点头回答。

王守规皱了眉头,说道:“这孩子好着呢,比足月的孩子都好。”

张福海一下喜笑颜开。

“这不是添个宝吗?”二婶子笑说。

“三奶接生得好。”张福海说,“三奶手上有仙气。”

三奶没说话,脸上却已喜不自禁。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王守规坐回座位上,严肃地看着张福海。

“哎,先生,这我能胡说八道吗?”张福海忙说。

“真的,先生,俺们也觉得邪了门了。”张有根补充道,“在外边冻半宿呢,还真是,说了谁能信?”

王守规默默点点头,说:“这孩子还真有造化。”

三奶上前拍拍张福海:“福海,借先生吉言,让先生给孩子起个名。”

“就叫‘小鬼儿’吧。”没等张福海开口,王守规就说道。

“小鬼儿?”张福海面露难色,觉得名字不好听,看看三奶,又看看张有根。

“听先生的。”张有根对张福海抬抬下巴。

“‘小鬼儿’,听着不好听是吧?”王守规站起身来说,“为啥起这名儿呢?你想想,这孩子是往阎王爷那走了一遭啊,阎王爷没要给他送回来了,咋就没要呢?说不定是阎王爷让他回来给自己当差呢,这还不是小鬼儿吗?”

“你这一说更吓人……”张福海嘀咕。

“哎,这名字多硬实,给阎王爷当差的主儿,谁敢惹?”王守规接着说道。

“还真是。”二婶子若有所思地点头。

“倒是这么个道理……”张福海心里还是有疙瘩,“家里来个小鬼儿,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王守规又说:“给阎王爷当差,那是妨坏人的,还能祸害自己家人吗?”

“是,是。”三奶也说,“那得护着咱自己家人。”

“先生就是先生。”张有根不住点头,拍拍张福海的肩膀,“这名儿好。”

“这小时候叫着还好,长大了‘张小鬼儿张小鬼儿’的不好听啊。”张福海说。

“小名儿嘛这是。”王守规说,“大名你还得再起呢。”

张福海心里一下就敞亮了,小名难听了才好,想想王守规刚才说的话,越发觉得“小鬼儿”这名字还真是好,不由咧嘴笑起来,忙招呼二婶子弄饭,要陪王守规喝点儿。

“不了不了。”王守规忙说,“我这就得走,家里还有事儿呢。”

张福海再三挽留,王守规也没坐下,张福海又把孩子递到二婶儿怀里忙跑到里屋拿钱给王守规。

“这个也用不着。”王守规说,“你送我回去就行了。”

“这怎么好?”张福海把钱往王守规怀里塞,那是一张崭新的10元。

王守规伸手把张福海的手按回去,说:“真不能要,我和这孩子缘分未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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