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小伙子,进来坐!别客气。”
黄老太放下斑竹扫帚热情招呼门外的赵寻。
“这地方阴气怎么这么重?”
破旧家属院里,赵寻站在4楼过道里头上下打探。这幢楼应该是黄队长生前单位分配的,已经有不少年头了。左邻右舍升官的升官乔迁的乔迁,一天到头基本碰不见什么人。
“天煞之地,当然阴气重。”无面鬼给出解释道“而且有人还劫了她半生命数。”
“谁?”赵寻眼神阴厉,抬腿踏进房门,看着家徒四壁的黄老太,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看手法,应该是截教弟子。”
“截教?”赵寻头一次听说,显然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很强么?”
“师父吝啬,弟子愚钝。”无面鬼给出自认为很中肯的评价,觉得还是达不到心里预期,于是又补了一句“也就那样。”
赵寻见黄老太从厨房端来洋瓷茶盅,连忙起身微微一笑“黄妈,你别客气,我就坐一会儿,待会儿还得回去工作。”
“哎呀,吃了饭再走嘛。”黄老太拿来抹布擦了又擦堆满小药瓶的茶几“小伙子,让你见外了,我就这条件。”
“不见外,不见外。”赵寻连忙端起洋瓷盅喝了口茶。入口很苦但回味甘甜,低头一看,原来茶叶放多了。
“黄妈,你一个人住吗?”放下茶盅赵寻开始打听情况。
“哦,我收养了个孙女,正在市里读大学。”
“她常回来吗?”
黄老太笑着摇了摇头“她说这大楼邪乎,回来老是做噩梦,所以……”
赵寻收敛点笑容微微点头不再询问,为了避免尴尬,起身指着墙上黄队长照片说“你说的那位,应该就是他吧。”
提到自己父亲,黄老太脸上又重新换上了笑容。
赵寻最终没有留下来吃午饭,不是嫌弃也不是饭菜不合口,而是无面鬼提醒他,黄老太命数已尽,没多少时日了。
所以赵寻当务之急就给黄老太续命,从而还黄队长一个人情。却忽略了阳台上黄老太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想要续命,无非两种办法。”无面鬼卖着关子说道“一,找到那个截教弟子,你打败他,逼他还命。二,江湖救急,找我借点,以命养命。请选择。”
赵寻单手扶额眼睛一闭,阴世呆了两百年,现在最烦选择题。
原来捡瓶子都是铺垫,这事才是最关键。自己又夸下海口,现在不得不兑现。
“说吧利息多少?”
“你借多少?”
“五十年!”
“来年开春还我四百年!”
“卧槽,老东西,你这是利滚利啊!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不是还有一种选择吗?你爱借不借。”
“……”
“什么时候能给我?”
“随要随取。”
这不,赵兔子都已经走到家属院大门了,只能调头又回去叮铃咚隆一阵敲门。
“吱嘎”
门慢慢打开,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点头微笑。
结果赵兔子拉起黄老太就往里屋走,可怜黄老太灶上有火,身上围裙没脱。
“嗯,啊,呀”
时间不长,半个钟头。
赵兔子出来了,红光满面,累得不行。
黄老太也出来了,蓬头散发,精神抖擞。
庆幸家属院老旧没人,单凭这几嗓子,要是传到说书先生耳朵里,那可不得你情我愿,说上个三天三宿。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男人嘛,就该如此。至少赵兔子是这么认为的。
……
既然人情账已了,那么接下来是该为自己考虑了。
于是乎,赵寻打算回渝都,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孝敬父母是无忘了,自己又是家中独子,站在大风下,赵寻想了很多。自己背了命债,就注定无法过普通人生活。
告慰完父母在天之灵,赵寻俯看着这个世界“你说,下面的牲畜,若是知道真相后,会不会跟我一样?”
无面鬼罕见没有写字,这个世界不由他不由人。而是由天上的仙,由地下的鬼。他只是个不人不鬼的纸人。
“选好了吗?鬼还是仙?”
赵寻慢慢睁开眼睛,时光不变,山还是山,但畜牲却变成了人。
“你知道的,我有个毛病,不喜欢做选择题。”
“半仙半鬼这条路很难走的,我可帮不了你什么。”
无面鬼又适宜的抛出引子,赵寻意会后嘴角微微翘起,脸上饱含着几分讥讽,心里却充满了万般无奈。这一世又何尝由得了他。
思来想去后,赵寻问了无面鬼一个问题,两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那无量山的阴九红什么实力?”
“怎么?看上人家啦?阴九红十二生肖排第八。”
“排第八?”赵寻扳了扳手指“那就是未羊,我属兔还排在前四呢,资质不比她差吧?”
“照你这么说,这阳世属兔的多得去了,个个都比她强?”无面鬼想了想,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成仙难,成为十二生肖更是难上难,至少得有上万年命数,你有什么?毛都没有。”
“人生本就无趣,总得有点追求嘛”赵寻取下鸭舌帽,摸了摸光秃秃的脑壳“再说了,这不正长着么。更何况不是还有你嘛。”
“哼,我说了,你指望不上我!十二生肖掌管着阳世,我是没办法显露本领的。”
“那往后你怎么教我啊?”赵寻装出副着急的样子“你总得把我领进门吧。”
“我有说过要教你修行吗?”无面鬼也开始耍赖,随后又写到“就算你寿终正寝也不过区区百年,仙鬼之路动辄上千年,我可不收短命弟子。”
“那你把我变成人干毛啊?你命数多撑的啊?”赵寻说着说着便察觉到不对“咦!不对啊,我可还欠你400年命数,难道你不要了?”
“买路钱怎么来的?”无面鬼无奈给出提示。
“你让我去捡命数?”赵寻大彻大悟,不敢相信道“这也能捡?”
“人家不要了,你当然可以捡。”无面鬼高深莫测道“捡东西又不犯忌。”
......
“都别过来,我不想活啦!”
渝都某大楼顶层,男子站在天台边缘,对着警察大吼大叫。
“兄弟你还年轻,有话好好说,别跳楼啊。”警察举起喇叭安抚道“凡事想开点,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没啦,什么都没啦。”男子颤颤巍巍站起身子,脚下是离地几十米高的不归路,看着如蚂蚁大小的警灯,他心如死灰抬脚向前。
“嘭!”
沉闷声响起,男子从天台跳下,重重砸向地面,血肉顿时染红了街角。
人群中,有人害怕,有人悲怜,有人指手画脚,有人破涕为笑,人死账消。
戴鸭舌帽的赵寻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随即慢慢合上眼睛,默默数着“属相牛,命数二十五年。这么年轻就跳楼,太可惜了。”
“少废话,装什么慈悲。赶紧按我画的做。”无面鬼接着在眼中画出指法图。
赵寻按着无面鬼给出的图示,尝试着用双手慢慢结印。
随着最后一个指法结成,那尸体上漂浮的小牛,自动化为冥光钻入赵寻体内。
赵寻冷不丁的颤抖下躯体,感官上带来的巨大反差,迫使他喜上眉头。结果还来不及显摆,就见无面鬼在眼中写出字来。文笔歪斜显得有些匆忙。
“清尸队正在来的路上,你不是他对手,趁现在,赶紧逃!”
赵寻自然是知道能让无面鬼忌惮的,肯定是高深莫测的存在。于是连忙睁开眼睛,借着夜色慢慢退出人群,消失在了黑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