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养，非彼养，我妈妈原是个歌妓，这行当见不得人。牛二常去光顾她，寻欢作乐后两人也常交心，牛二于是喜欢上她，她央求牛二给她赎出来。但是赎她需要很大一笔银子，牛二于是吃苦耐劳，没日没夜地干活，攒了三年的钱，终于跟鸨母将我妈妈赎出。我妈妈出来后，找了个正经营生，在人家店里帮忙卖布。牛二也做些杂工挣钱。因为毕竟有不光彩的历史，他两人就合计晚几年结婚沉淀沉淀风声，但这临时的夫唱妇随生活也先将就着过着，倒也其乐融融。可是妈妈想着自己已经是清白身，嫁给那牛二毕竟是下嫁委屈，女人年轻时谁个不贪慕虚荣。好巧不巧，在卖布时邂逅结识了个有钱公子，怕被查身世，因此不敢明娶，偷摸地当了人家的妾，人家也省了聘礼。后来人家正妻恼怒，差人打听出妈妈的历史，跟那公子一闹，人家也就对妈妈态度急转直下，又将妈妈贱卖给了青楼里，公子还小赚了一笔。可是妈妈其实已经有了身孕，也不知道是谁的，又接了几个月客以后肚子渐渐显露，没法给鸨母营利了。鸨母嫌她不赚钱还混饭吃，于是渐渐几乎断了她的餐食，将她赶进了畜房，妈妈天天吃些剩饭充饥，后来妈妈生我时终因为营养不良和疾病，刚诞下我就虚脱而亡了。鸨母嫌弃我是个烫手山芋，牛二这时候找上门，想将我免费接收走。对鸨母而言，正好是弃个累赘，于是把我扔给了牛二带走。”默妍说完这些，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下，原来默妍的身世竟然这般清苦，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亦不清楚是谁，我忍不住抱住了她。
“那这么说来，牛二是你的养父？养父确实不可弑之。”我恍然大悟，但旋即又觉察出不对，“诶，不对，可他明明不是你丈夫吗？”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你嫁了大户人家，自不懂这底层人的苦难。牛二接走我，你当他是好心让我当他养女？其实并不是！他只是觉得当年没日没夜辛苦几年，我妈妈却弃她而去，骗他钱又骗感情，我妈妈欠他的。他心理于是变态，把我当作他的童养媳回本，让我长大后嫁给了他，母债女还。虽然他事实上的确养了我，可是从来没把我当成是人，他从小经常打我、骂我、虐待我，说我妈是个无情的婊儿，有其母必有其女，我长大后也定是一样心性，与其被动等待变化，不如早日主动入行。所以我嫁他后，他第二天开始就安排我接待那些人，而他整天只管吃喝玩乐。直到我遇到了夯昊，我觉得夯昊与那些人完全不一样，他算是个人。”
“我明白了，牛二是他得不到的，宁可给打死，也不会便宜他人。”我想明白为何牛二突下杀手了，“看他这样，是绝对不可能给你写休书的。不然你就跟夯昊私奔吧，逃到别处去。或者我一掌打死那牛二，去他妈的村规。里正来了，我就嘎嘎乱杀，杀一个赚一个，杀一对赚一双，让打死前也拉个垫背的。”
“还是不要了，咱们惹不起他们，而且你还有大好日子，为我拼了性命不值，我的命从小就轻贱，不值钱，也是母债女还，就该是这命。相信你刚才这一吓，牛二估计最近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了。你别管我，回去吧，你刚出走又回家，别让家里为难你。”默妍神伤道，此时的默妍完全不像是之前认识的那样，比我有社会经验，比我坚强，原来也像是风中的残花一样，飘零无依，像是河边的败柳，任人嫌弃。我又怎么放心舍她而去呢？
我扶起了默妍，要默妍去我家休息养伤。默妍不肯，终究还是拗不过我，跟着我回家了。
到了家晨，已经是傍晚。我们从小门进了屋里。却见丈夫正在给玲儿喂药擦身降热。丈夫一见默妍，喜道，“默姑娘来了？请坐请坐。”
默妍无力的地回了个礼。丈夫道，“默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憔悴。”
我小心地说道，“默姑娘身上发了烧，还被家暴了。相公，我让默姑娘在咱家住几天，可以吗？”
丈夫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默姑娘如此美香宝玉，牛二兄弟还舍得下此狠手，不该，真是不该，回头我定要好好的劝劝他。”
默妍诧异，“谢谢公子，打扰宝宅，望请见谅。”
“哪里话，家妻性子内向，朋友少，难得有姑娘这样的淑闺佳蜜，这样的她也不寂寞了。”丈夫温柔地说。
又走到门外对丫头吩咐，“将那玫瑰血糯米粥，熬两碗过来。”
丫头小声道，“少爷，那血糯米金贵无比，夫人交代只给少夫人喝，别人连一粒米都不许碰。”
“混账，这默妍乃是少夫人的第一闺蜜，礼当款待。你端一碗够谁吃？让隔壁邻居听去了，还以为我唐家客人吃不起，去，给我端三碗，一人一碗。”丈夫怒斥。
丈夫悻悻地回到屋里，“真是的，竟敢怠慢我的贵客。”我赶紧安慰。
丈夫又去打了盆热水，让我给默妍擦头。
一会功夫，粥端了上来。丈夫将粥分别递予了我、默妍与丫鬟。
“相公，这血糯米如此金贵，昨天玲儿喝了天疆红枣已是大大的福分，今天又怎又喝起这天下第一等的血糯米来？”，急的玲儿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
默妍听的这血糯米金贵，也是赶紧起身，将粥放在一边，直呼暴殄天物。
丈夫扶起了玲儿，又扶默妍进座。温声道，“诶，此言差矣。再好的东西，始终是给人吃的。没有进到合适的人的嘴里，那才叫浪费。玲儿是我小妻，默妍姑娘是兮月至交好友，区区两碗血糯米，我怎会舍不得。便是将我这唐家百年基业拆成三份，予你二人一人一份，我唐某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丈夫又出门吩咐下人，“快快去请小王大夫，给默妍姑娘看一看病。”
下人刚走出几步，丈夫叫住了下人，又说道：“算了，我亲自去。今天已经叫了王大夫一趟，这会天又晚了，王大夫又劳累，须得我亲自走一遭才够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