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是洪水猛兽,谁都在劫难逃,但好在人人都会劫后重生。
转眼又是三年,这三年,大梁、郑国数次攻打临沧,临沧已岌岌可危。
安歌也已退学行医一年有余。就在婉娘与她商量再择一城换个身份生活时,变故突发。
这日傍晚,安歌背着行医箱从病患家中出来,正走在主街上。
一行七八个将士骑着快马飞奔而过,连撞到路边的摊位都没有停下来看一眼,街上一时乱作一团。
刚到医馆门口,婉娘就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进去并转身关上了大门,插上门栓。
“何事如此急切,难道是……”安歌正色道。一转头看到婉娘收拾出来两个不大的包裹又问:“你都收拾好了?”
“不是你的身份暴露了,是临沧城守不住了。我们马上出城。”
婉娘解释着,手上动作不停。先帮安歌拿下行医箱,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叫她换上。
安歌看着手中的女装呆若木鸡:“这是……”
婉娘见安歌拿着裙装无从下手,忙帮她换起来又解释道:
“目前临沧城可以出,但是进入幽州城却有很严的审查。安全起见,咱俩分头出城。等到了幽州城再汇合。你去美春楼找她们的秦妈妈,暗语是:我是你远房表舅家的二表妹。她会掩护你出城的。”
当安歌顺利进到美春楼见到秦妈妈,被秦妈妈藏在房间说要等她那些女儿做完这晚生意第二天才能走。
直到第二天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要一起出城的时候,她还是懵圈的。
“这是把我卖给青楼了?”安歌小声嘀咕着。
还没到城门,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在排队。
好不容易马上轮到安歌她们了,突然一队将士骑着快马赶过来下令立即封城门,所有人不许进出。
一群女人又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回到了美春楼补觉。
安歌托腮坐在楼梯上发呆,在犹豫是回医馆呢还是留在此地?
可是回医馆又没带男装,这样白天的在大街上跑,都是熟人要是被撞见就糟了。
也不知道婉娘什么情况了自己又什么时候能重新出城。
这时,一阵轻柔婉转的琵琶声传来。
顺着声音寻过去,安歌在二楼转角的一个小房间发现了弹奏者。
安歌记得她,满青楼的女子逃命收的都是金银细软、绫罗绸缎,只她,抱着一把琵琶,孑孑而立。
她高而消瘦,身形单薄如一支轻易就能折断的柳条。
皮肤白皙,许是久不见阳光,显得病弱无力,仿佛随时就会倒下。
美而不俗,好个病娇美人,没想到,在这美春楼,竟长出这样一朵清丽脱俗的白莲花。
大概是安歌的眼神太过专注,让人难以忽视,她停下弹奏抬头也看着安歌。
“你不是这美春楼的姑娘?”她问。
安歌笑眼弯弯,见她没排斥就走进房间,在椅子上坐下。
“姐姐好,我是秦妈妈家的远亲,平时在城里不怎么往来,今天本来要与你们结伴出城的。”
那女子平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练习琵琶奏乐,并不怎么跟楼里的姐妹谈心,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招架热情、纯真的安歌。
“姐姐在这美春楼很多年了?”
安歌也没介意她的少言寡语,就是觉得,她很不同。
“我七岁被舅父卖入美春楼,因为于琵琶一项有点天赋,秦妈妈许我卖艺不卖身。”
看着她诚挚的眼神,安歌明白应是怕被人看低,哪怕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也会解释,自己只卖艺不卖身。
“我叫安歌,姐姐叫什么?”
“钟月月。”
同时,正整装待发准备离楚的庄乔石听闻安歌正混在青楼里,丢下一众属下就匆匆离开了。
等到了傍晚,美春楼客人络绎不绝,听说街上很多餐馆酒楼都关门了,人们想出来喝一杯只能上秦楼楚馆。
为了能收集些有用的消息,安歌拿块纱巾遮了面就出去扮起端茶侍女。
本以为不会遇到熟人,本以为她的朋友都是些正人君子不会上青楼,直到看到庄乔石、孙常、贺友志围坐一桌时,安歌真想给他们下点小毒收拾收拾他们。
“安歌跟他母亲应该是早早就出城了,我去他家的时候门已经锁了。”
孙常抿了一小口酒又夹了一筷子菜边吃边说道,
“那家伙也真是,走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话说还是外面好,在自己家根本不让喝酒。嘿嘿嘿,这里还有好看的姑娘,乔石,你怎么以前不带我们来呀?”
庄乔石并不喝酒,只是端着茶杯与贺友志、孙常碰了一下杯,慢条斯理的说道:“我也准备离开临沧城了。”
“现在不让出城了,你怎么出去?”贺友志放下酒杯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我家伯父的门路,具体我还不清楚,今日是想跟你们告个别,我们有缘再聚。”
庄乔石面带微笑一边给他们二人布菜,一边示意旁边的侍女他们二人斟酒。
而这名侍女正是安歌。
待凑近,庄乔石却突然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安歌怕露馅,斟了酒就离开了他们这桌,在厅里假模假样转了两圈就上楼准备回房。
刚拐过一个转角暗里一只胳膊伸出来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臂,转身将她压在墙角。
安歌动弹不得抬头一看竟是庄乔石。
“别动!”
庄乔石一只胳膊抓住安歌,另一只胳横在她胸前压住她的双肩。
“你是谁?”
安歌一边在想等下用什么毒毒他才好,一边夹着嗓子颤声道:
“奴家春禅,是,是美春楼的侍女。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我看你像极了我一个朋友,过来验证一下,果然……”
庄乔石一改往常的温润,嘴角竟挂着一抹邪笑。
安歌刚想问他果然什么的时候,庄乔石竟然隔着面巾在安歌脸颊亲了一下。
这下气的安歌恨不得抬手打死这个登徒子,奈何双手动弹不得,想踢他一脚整个人又被他死死压住。
“你个无耻之徒、斯文败类。”安歌低声骂他,恨不得马上毒死他。
庄乔石竟笑出了声,“你既是这美春楼的姑娘,总是要接客的。小爷我马上要离开这临沧城不如你今夜就跟了我。没准我高兴了明天带你一同离开。”
“你放屁,给我等着,看我不毒死你。”
安歌听他越说越过分,想不到他私下竟是如此龌龊之人,恨不得立刻咬死他。
这人果然有问题,平时看起来滴水不漏,原来真是个坏种。
庄乔石憋着笑将头凑到她身侧,耳语道:
“我知道你身上藏了不少毒,整天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你到底有多少秘密?安歌?”
安歌仿佛被点了穴,怎么会,他怎么……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年落水时候?”安歌目光变得冰冷低声问道。
“不算太笨。说吧,这么多年为什么女扮男装?”庄乔石问道。
“我娘想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些只能学堂学到。我不扮男装怎么上学。再说,一个孤母带着女儿更不好生存,有个儿子傍身总是不一样的。”
安歌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我也不是刻意欺骗你们,我也没什么其他目的。你既已发现我的秘密,就别再捉弄我。”
“哼,你们母女这种情况,临沧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怎么不见别人有这想法就你女扮男装还上学堂?”
庄乔石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这么好骗?”
“嘿嘿,不然你说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想读书识字你不信,难道是我想考状元做大官?”
安歌挤眉弄眼地说道,并试着挣脱他的束缚,谁知道这家伙却没有放了她的意思。
“你现在肯定是不会说真话,不过没事,你的那些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我全解开。在此之前,你给我老实回医馆待着。等我回来。”
庄乔石说完猛地推开安歌,安歌转身捏破毒丸想放倒他,他却眨眼没了踪迹。
这人太可气、太可恨了。
既已知道她是女子之身后面两年竟也装的无动于衷。
男子间平时相处勾肩搭背、推推搡搡实属常见,他也一样没少做。
遇不到了也就算了,真有再见面的那天,安歌发誓,身上带的十多种毒,每种让他尝个遍。
确定临沧城暂时封锁,进出不得。
安歌就趁着夜色回了医馆。
也为了能有事做,白天照样开门接诊。
有人问起就说他母亲去幽州城看舅舅了一时半会又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