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喝水，是干净的！”
阿冯坐在门槛上定定沉思，并没有注意到天使哥哥从哪里取来的木碗，还装满如此清澈的水。
“嗯！咕噜咕噜……”
他迫不及待夺过浅浅的、黑黑的木碗，仰头两口就把水喝下了肚。
“咳咳……”
他赶紧用木碗挡住自己的嘴巴，仿佛这样就不会把口中的甘霖咳出浪费掉。
“慢点喝，还有呢！”
后背上被一只手轻轻拍着，许久不曾有人如此温柔对他，阿冯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谢谢你！”
他惊喜抬头，他能发声了！
同样喜悦的还有一旁的白发天使，“你能说话！”
尽管沙哑不堪，但确实能听到是道谢的声音。
“我再去给你取一碗水来！”
阿冯这才发现屋旁有一个泉眼，破旧的木屋依山傍水而建。
邓阳的梦境。
一场大火里，木屋中两个小小的身影不断交织。
他们试图从火堆里逃出生天，但炙热与窒息却死死缠绕周遭。
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湿漉漉的大衣，出现在他们身前。
他们被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放进了一个湿润的大麻袋里，随后拎像猪仔一样被提出火海。
远离火源后，二人周身的热意终于慢慢退去，白发少年哆嗦着冒头张嘴。
“谢谢……得救了……”
只是片刻，他就被拉住胳膊，从已经变得暖和的袋子里被提溜起来。
“嗯？为什么？”
他睁着如紫葡萄般的大眼，无措看着眼前力大如牛的救命恩人。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家的孩子。你将代替我亲儿，献给我族的神灵当祭品。”
大汉又粗又沉的声音仿佛恶毒的诅咒，令白发少年瑟瑟发抖。
“我……我不是你家的孩子！请放过我吧！我……我有病！我不好吃！”
他费劲挣扎却徒劳无功，慌神之际想起同样是孩子的阿冯。
“阿冯！快跑！”
他扭头看向躺在麻袋里的孩子。
然而阿冯却一动不动。
许是他年岁比较小，在火场中先一步熬不住昏迷了。
他转头看向抓住自己后衣领的大汉，“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隐约记得，他们下午从外面回来后，实在太累就眯了一会儿，他们是被火光亮得不舒服才惊醒，可那时已为时已晚。
“是不是你放火烧了我的屋子！那是我妈妈的遗产！你太可恶了！”
——亏他还以为是有救命恩人……
大汉不顾他手脚并用的反击，先是绑住他的双手，再单手把他甩上了一辆只有两个木轱辘的木板车上。
白发少年摔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发出一声闷哼，板车也跟着吱呀作响。
这一声响动终于把昏迷的孩子惊醒过来。
“桑尼哥哥！”
阿冯睁眼就看见桑尼被一个大汉绑起手脚，本该纯洁无瑕的脸因惊惧而布满红血丝。
桑尼眨巴着纯白的长睫，欲哭无泪的模样甚是惹人怜惜。
“阿冯，快跑！他是坏人！他会抓小孩给神明吃掉！”
阿冯闻言费力扒拉缠住自己的麻袋，双手并用快速爬出，小跑过来一口咬在了大汉的手臂上。
“啊！你个小畜生！要不是这白发小子死死搂住你，你以为我会救你吗？！”
大汉用力一甩手臂，另一只大手也抓住阿冯的黑发，下一秒，阿冯被摔飞出去。
桑尼挪着屁股用已被绑住的双脚蹬向大汉的肚子。
“你个大坏蛋！快放了我！别欺负我家阿冯！”
摔飞出去的阿冯在地上滚了一圈又重新爬起，再次张开小嘴露出尖牙，伸手抓着正对桑尼拍打的粗长手臂。
“啊！松口！信不信我打死你！”
大汉话音刚落，桑尼再次屈膝双脚用力一蹬，他的侧腰受到狠狠一击。
“啊！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我看你们能折腾多久……别挣扎了，你们逃不了的！”
大汉一时间手忙脚乱，尽管嘴上说着狠话，手上却不敢下死手。
——祭品当然是要活的才好。
至于那个拖油瓶，料想也就牙口好，只要不被他咬到，还不是一脚就能踢飞。
下一秒，阿冯就被他一脚踹倒又滚了出去，桑尼见阿冯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一脸难受，也渐渐不忍心再起反抗的心思。
“阿冯……你别管我了，你快跑吧……”
桑尼宛若紫晶宝石的双眼泛起泪雾，顷刻凝成泪珠，一颗颗顺着白里透红的脸颊掉入自己被束缚的手心。
他费劲坐起，在板车上跪下，不断摇头，哀求大汉。
“别打了！求你……求你放过他吧！阿冯……你别管我了……”
大汉仍然没有停手，阿冯也死死咬住大汉的小腿，尽管大汉不断踢踹他的肚子也没有松口。
大汉的小腿渐渐渗出血迹，不知是大汉被咬伤，还是阿冯五脏内出血从口中沁出。
桑尼受不了这样血淋淋的僵持，他抬起被绑住的双手，扶住木板车的轱辘，翻身滚下了地面。
顾不得浑身酸疼，他看向手边被青草遮盖的石头。
——正好是一块倒三角的石头，尖端埋在地中，石头被拿起时黏上了碎土。
“砰——”
“你……！”
“砰砰——”
“呲……呲……”
噗——
砰啪——
……
不知过了多久，桑尼和阿冯头靠着头，目光呆滞望着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大汉。
直到不远处的火光渐渐消失，夜幕降临，黑夜中的繁星若隐若现，周围寂静得只剩阿冯无力的咳嗽声。
“阿冯，你还好吗？”
“嗯……”
“我……我杀人了……”
“嗯……”
“我的房子烧了，家，没了……”
“你，咳咳……还有我。”
桑尼活动了发麻的手脚，脚踝和手腕全是淤青，即使在黑夜里也触目惊心。
他突然觉得自己在晚上好像真的是一个发光体，浑身冷白的肌肤像是没有一点血色，但周围却充斥着满腔血腥味。
他刚才朝大汉后脑砸去并没有血液溅出，但是大汉转头一瞬他又毫不犹豫起跳再次砸了两下。
当血液喷溅在他脸上和头上时，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因为最后一下用力过度，双脚被绳子绊倒惯性往后倒去。
双手紧握的石头并没有松开，他就那样捧着石头倒在泥路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