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冷意很快消除掉房间里乱窜的打闹声，现下，安静如鸡。
“姐，我错了......”稚嫩的声音缓缓响起。
苏栖月和林朝雨两人坐在床边，苏风意站在苏栖月的眼前，速度极快，像极了和家长认错的孩子。
“还疼吗肚子？”苏栖月叹口气，眸子直直看着苏风意，语气淡下来，她坐得端端正正，白色的毛衣上装饰着几颗小珠子，让她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清明透净。
苏风意上前拉住姐姐的手摇一摇，再晃一晃，很认真地承认错误：“不疼了，姐，我错了，不该乱吃的。”
“你吃什么了？”她不解。
“几包零食，然后喝了饮料，兑着吃的。然后中午吃了热的饭。”
冷热交加，冰火两重天，想不难受都难。
苏栖月满头的黑线，苏风意默默低下头。
“要说你什么好？”
苏风意脸上笑嘻嘻的，叫着苏栖月，“姐姐，姐姐，真错了。”
“你——”苏栖月刚说一个字，手机响起铃声，两人一同低头探去。
林朝雨站起来，转身，不知不觉出门去了，走的时候又下意识往两人的方向看一眼。
忽然那一瞬间，他觉得这一幕有点像电影中唯美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片段，阳光散落在窗台，姐姐坐着，弟弟在一旁说话，有共同需要转移注意力的人或事，也不管脑袋会不会撞在一起，就直直去看，气氛轻松又自然。
两人头对头一撞，苏栖月和苏风意一同摸脑门。
“哎呀，苏风意，你站这边。”
“哦哦。”
他苦笑，生生别过视线。
在时间交错的空间中，会有漏洞，会有缝隙，会有人敏锐注意到。
苏栖月余光有一抹黑影走过，她提高声音：“林朝雨，稍微等我一会。”
“姐，姐，是妈妈。”
手机上备注的“娘亲”正在打来。
娘亲？叫她出来干嘛来着？是要买什么来着吧？
思考之余，苏风意已经将手机捧到苏栖月眼前，振振有词道：“姐姐，请。”
苏栖月：“......”
她按下接听键。
“小栖，小油菜买完没？怎么去那么久。”
哦对对，小油菜，是要买小油菜来着。
苏栖月瞥了一眼苏风意，只见那双似小狗一样的大眼睛使劲望着她，波光流动，熠熠生辉，她皱眉往后仰，他拼命往前伸。
苏风意声音压得贼低贼低，“姐姐，别告诉妈妈。”
随后。
“我，在，超，市，快了。”这一字一句，说得别提有多生硬。
“快点哈。”
“好。”
草草结束。
这一去，可能还要半个小时吧。
苏栖月一脸嫌弃瞥向眼前卖乖的苏风意。
“姐，在下会在所不辞，一切听从指挥。陪玩，陪写，陪烧饭，样样具备，请尽情吩咐在下。”
有时候苏栖月就在想，两人从何时开始，相处模式开始变得轻松的。
姐姐一词，分量不过尔尔，说重又不重，说轻又不轻，这是对弟弟或妹妹的身份来说。
而大事不需要，小事一大堆，错时集于一身，这是对姐姐身份来说。
苏栖月的情况，也是如此。
既然有摩擦，那别扭到一定时机时，总会有个契机出现，来拉近彼此的关系。
是什么呢，她想，大概是苏风意可爱的心吧。
往前捯三年多，她记得，风平浪静的下午，阳光明媚，初夏热流浮动，容易使人暴躁。
比如当时。
“不许你说我姐姐！凭什么要说我姐姐！”
去接苏风意放时，稚嫩的童声，小小的气焰，伴着沉重的气流，狠狠地撞在她的心脏上。
“我姐姐特别好，也很漂亮，才不是什么冰老虎，你才冰老虎，你们全是！哦不对，你们才不是冰老虎，你们是丑老虎。”
“你再说一遍试试！”苏风意对抗的那几个孩子，是之前欺负苏风意的人。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莫名的安心，神奇地抚平了当事姐浮躁的心情。
“苏风意，回家了。”
苏风意两眼一转，鬼脸一做，撒腿就跑，牵住姐姐的手。
那几个孩子看到远处的两人，却不敢动，尤其是看到苏栖月。
有很多个瞬间，让苏栖月觉得当姐姐也不错。
两个人嘛，互相迁就好了。
就像现在病房里，苏栖月看着孩童天真的笑容，摸摸他的头，道：“好。”
走前，提醒苏风意别再乱吃了，好好养一养，就可以回家了。
楼道里少窗，冰冷且有些许黯淡，碧落散发出的光只能从各个房间的缝隙钻挤出，还好，它们挺聪明，趁苏栖月开门瞬间，全数跑出来照亮缺失的一角。
他微微抬眼侧看去，女孩脸上还闪动着未隐去的华光，正巧，对上她的目光，清冷的轮廓，有一双与之匹配的月眸，恍若有朝与桂月对饮，共谈佳话之感，沉醉其中。
不等她反应，便垂眸向下。
“走吧。”
两人并排而行，她接着道：“谢谢，照顾我弟弟。”
“没事，你弟挺可爱的。”
“你在哪看到他的？”
林朝雨按下电梯，“就在这，忽然他抱着肚子蹲下，我就走过去搀着他到厕所，结果他一直没出来，不太放心就发消息给你了。”
其实在苏栖月看来，林朝雨的声音很好听，时而温润淡沉，时而稳重安心，所以在医院那天，苏栖月一下就认出他来。
辨识度在她这里，很高。
“谢谢。”轻轻的声音。
“无事，这样，面包也就没白给了。”
面包。
苏栖月好像戳中了什么，话语中充斥着一丝活跃，就像小孩子期待别人可以夸夸一样，转头问他：“好吃吗？”
林朝雨看着她，明眸微转，愣了下。
其实很甜。
“好吃。”
但又刚刚好。
“好吃可以多吃。”
林朝雨失笑。
他记得，好像不久前，有人说别贪嘴呢？
女孩的声音继续传来，补充时的表情很是正经：“不过面包可以多吃，糖不可以多吃，对身体，血液，血管都无太大好处......”
林朝雨眸子微微睁大，眨，看着她说......
楼下，苏栖月与林朝雨道别后，反方向走到一半，转身，抬眼望去。
背影，如前几次一般，有些，孤独。
她坐在公交上，手肘靠着车窗边，指尖轻触耳旁鬓发。
林朝雨，与日常在校有些偏差，苏栖月只是记得他那一副好听的嗓子，平时温润如玉，讲题就讲题，看书就看书，坐姿端正。
但他与医院的白很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