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知道，想来，这里大部分人都知道那个村子吧。”我看着萧成，他一提起此事，就像是要了命一样，一瞬间就憔悴了。
“是啊，我带着她和简兮在那里住下了，房子便宜，还有一片地。”萧成又开始回忆，说不完的话，说不尽的话仿佛要在这一天全部说完。
想来，他也实在没人可说吧，没法诉说他内心的凄凉与悲哀。
“简兮很开心，但是和我总是亲近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我常年在外的原因，她到底是怨恨我的，但总归是孩子，我陪了她一段时间，就对我和她妈妈一样好了。
我那时，开心得很，女儿终于和我亲近了。只是她的情况不容乐观，不愿吃药，也不愿看医生，说是，就这样了，也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当时把她从医院接出来放弃治疗的时候，医生跟我说，她活不过半年。
我那时也理解她，不想治疗的心情。毕竟那么痛苦的穿刺，每天一大把的药丸，那么多年她都这么过来了，如果不是没用，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知道她不想死，但是没办法，天意弄人。所以在医院的日子，她总跟我说她命薄，我竟无话可说。
自从我们去了乡下，她的状态竟越来越好了，是我没有想到的，可能是乡下新鲜的空气，还有小动物和我，以及简兮的陪伴吧。
看她状态一天比一天变好，我竟幻想着，或许，她可以自己疗愈，或许，就不会死了。
直到——我们到了那里四个月的时候，十二月二十二日，我收到通知，我恩师去世了。
于我而言，我的恩师相当于我的父亲，我父母早逝，若是没有他，我就不会各地演出演讲，若没有他，我不会有如此名气。当年我说我要辞职的时候，他还为此生了好几天的气。
所以当时我听到他心梗而死的消息的时候，愧疚的心理被冲昏了头脑，那晚，我抛弃了她和简兮，就去了离那里几十公里外的东北参加葬礼。
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和熟睡中的母女说一句，只是草草的写了一张字条就走了。我那时想着，坐绿皮火车，也就两三天的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我没想到，这一走，便是永别。
那时候手机还不是很发达，我以为我拜托了隔壁薛大哥一家的照看，一定会没事的，谁知回来的时候却收到了噩耗。
可谁知，回来的途中下起了大雪，堵塞了火车的道路，硬是等了近五十个小时！
那段时候，我总是心绪难宁，冥冥之中，总是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我却回不去。
终于，我在离家的第七天到了这里，匆匆忙忙跑回家。
那年，雪异常的大，下了快一周，那天，又下起了小雪，我印象很深，那天很冷。
我一进门，就看到简兮跪在地上，什么话也不说，见我进来也没有反应。幸好当时我托付薛大哥一家帮我找看一二，我回来之时，薛大哥的女儿也在陪着她。
我没有看到她，薛大哥跟我说，人已经走了两天了。
我到现在也不记得自己听到那句话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再醒来的时候又过去了一周。
多亏了薛大哥，帮我把她的后事和简兮都照顾的很好，这也是为什么之后我经常回来看他们一家，实在是，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兮兮。
其实，我最抱歉的，还是她。
我以为，她会熬过那个冬天的。
我也以为，我可以陪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秒。
我甚至觉得，她不会离我而去。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去的，医生只跟我说是天寒突发炎症不治身亡，可具体的，我却不知。”
“为何你作为丈夫会不知？”听到这里，我十分疑惑，“这么多年，你也不问问她，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问了，可兮兮不愿见我，更是，不愿说任何关于她的事情。”萧成疲惫的站在树下，来回的摸着海棠树，“芷若啊，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提这个事情。
之所以和你说，因为我觉得，你也该知道。简兮对你不是平常的感情，自是与你最相熟，她总是信你的。
可她不愿见我，也不愿理我，每年想带简兮去看看她，她也不愿，也不许我去，说是，我不配。
所以我就经常偷偷去，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去，我对她，终究是亏欠的。年少的时候就没有和她一直在一起，成婚了更是忙来忙去，为了那所谓的钱。
后来我真的意识到的时候，她却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她怕是，恨透了我才离开的。
再后来，我就带着简兮离开了，让她在市里读了小学，初中，高中。这么多年了，她始终不关于我说话，我们父女一年可能也就寥寥几句，她甚至不愿意我回来陪她。
所以既然她不愿，我也就不去找她，安排保姆伺候，给她足够的钱，给她房子，我把什么都给了她，我也就不经常回来。
可能，一年能回来几次。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外面，好像又回到了她母亲生病的那段时间，我拼命在外面赚钱的日子。
我与她们母女，终究是不复相见的。”
说罢，萧成看着海棠花的花瓣：“她最是喜爱海棠树，尤其是我们当年种的这棵，当年搬去乡下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带过去，如今快二十年了，竟还如当年一般。
看来简兮，也是喜爱海棠的。时间不早了，你也抓紧去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
“嗷嗷，好的。”我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转过身，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是简兮。
她偷偷扒着门口的窗户看着，不过那门的密闭性很严实，可能她什么也没有听到的吧。
我摇了摇头，没想到简兮啊简兮，你也有今天扒墙角的习惯了。
回到屋子刚刚坐下，简兮便推门走了进来，我倒想说，你们这父女绝对是故意的吧，刚送走一个又来一个。
该不会又是来讲故事的吧，我真的不想听了，刚刚被萧成一顿输出，我真的累了。看着她走进来，我闭上眼倒在床上，假装睡着。
“别装了。”简兮无奈的笑了笑。
“哎，好的您嘞。”行吧，我还当真是不敢不听她的。
曲芷若啊曲芷若，你可真是……墙头草，随风倒。
“我们见过。”
“什么？”我震惊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她和我曾经住在一个乡下，只是那乡下那么多人，我和她见过？
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难道，我失忆了？
“我们见过，你忘了。”简兮坐下来看着我。
“哈，怎么可能忘了呢，对，我们见过。”看简兮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就知道，顺着她指定没错。
嗯，对，见过。
嗯，虽然，我不记得了……
“你还记得？”简兮有些诧异，但也似乎看出了我的小心思。
“自然，自然。”我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编。
“那你说说，我们在哪里，何时，又是何处，为什么见的？”
“这……”这，确确实实是难住我了。
我们见过，说不定，我和她，真的见过。
上辈子。
或许，我是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