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雪收回手，起身负手而立，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
“很好，魏文熙，你现在很厉害。”
他忽然阴恻恻地转过头来：“你等着，我有大礼送你。”
等你看到柳明臣的尸体，看你是不是还能如现在一样淡定。
“那我可等着你。”魏文熙整了整衣衫，不徐不缓地答道。
江慕雪离开了房间，临走前交代红梅：“看住少夫人。”
红梅唯唯诺诺地应着，就走进来了。
她见江慕雪走远，看着魏文熙散乱的鬓发不敢问，只轻轻说：
“小、小姐，奴婢伺候你就寝。”
魏文熙打量了她一眼，江慕雪竟给她指了个生性怯懦的丫鬟，这是做什么？
是小瞧她了，还是想借她的能力扰乱封家，火中取栗？
她当然不会小看了江慕雪，多少能推测到一些他的处境。
他舍弃忠义侯那边锦衣玉食的生活，跑到滇西封家当个不怎么受宠的儿子，想必是忠义侯那边已经被魏如是盯死，没有空子可钻。
但是，封家人就会听他的吗？也不一定，封怜心孩子那么多，他还真不一定能说上话。
所以，这是拿她表现，顺便借她的手，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红梅战战兢兢地伸手要帮魏文熙宽衣，魏文熙却微微抬手：
“先不用，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既然江慕雪如今还奈何不了她，她不介意让自己过得舒适一些。
房间里就备有浴池，魏文熙里外用银针检查过，确定没有药物反应，便宽衣入池。
当然，在封家真正要防的，不是毒，而是蛊。
但是，蛊虫防不胜防。
江慕雪真有心搞事情，在衣服上、床榻上都下得。
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先过着，况且中蛊了之后到蛊虫完全吞噬神经也得有些时间。
房间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红梅老实地在屏风旁守着。
“红梅，如今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如今是寅时中了。”
魏文熙点点头，寅时中，江慕雪要搞什么事，总得等到第二天一早，看来得养精蓄锐一阵了。
想着，她就乏了，好像从京城一路过来，都没怎么歇息过，今日更是接连发生了一连串的事。
也幸好如今滇西内里分崩离析，不然他们也没那么快拿下廖家。
不过，既然滇西现在这般模样，后面便是要引入突厥人搅局了。
她眼睛微微一眯，突厥人可没那么好对付了。
她梳洗完毕后，从浴池里出来，红梅见她洗干净之后竟是个肤若凝脂的精致美人，不由得有些看呆。
魏文熙也注意到她的异样，似笑非笑地看她。
红梅连忙低下头，帮她擦干身子，穿上衣服。
魏文熙状似无意地问：“这里是封家家宅之内？”
红梅愣了愣，想起少爷没有说不能透露位置，便如实说了：“是的，这是少爷的小楼。”
魏文熙微微一挑眉毛，看起来有些惊讶：“啊？封家那么多孩子，还一人一个院子。”
“那当然不是。”红梅脱口而出，而后发现自己多说了，连忙闭嘴：“总之，小姐您别担心，少爷会妥善安置您的。”
“是嘛，我这不是担心未来婆婆不好相处嘛。”魏文熙随口说道。
红梅马上回道：“那不会的，大人很友善的。小姐，我替您温干头发，梳一梳可好。”
“嗯。”魏文熙没有拒绝，径直坐在梳妆台前。
梳妆台前的铜镜尤其明亮，映出了魏文熙光可照人的面容。
红梅在她身后，用暖包替她一点点温干头发，再用油梳一寸寸梳着，一边梳着，还一边淡淡地笑，好像很喜欢她一头墨发。
魏文熙只默默地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也没再打听封家的事。
红梅只当她是在歇息，她怎么都想不到魏文熙心里竟然在感叹，封家可真有趣，不知道这孩子当奴婢，是她自愿的，还是封家就是这么个食物链呢？
*
依旧是在之前那个逼仄的小房子里。
明立华在主座上等着，明燃和常仲声随后才到。
关门之后，他们分别坐下，这次只有两家。
廖东来死了，他们要准备对付封敬秋，想不到半天不到局面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本来两人还在争抢廖东来的地盘，看到楚怀荷把御卫队都杀了给闻西陵积攒民心之后，就决定休战谈一谈。
只是在这谈判桌上，明立华和常仲声都没有先开口。
最后，还是明立华先打破沉默：“常老二，我们现在必须一致对外，为了屠夫那一星半亩地盘内讧，没有意义。”
“怎么？明叔，你在廖东来家中没有找到制作活尸的方法？”
常仲声皮笑肉不笑地看他。
“常老二，你一早就知道没有，是吧？真是的，早点说省多少事。”
明立华也是老狐狸，自然一品就看出他的幸灾乐祸。
“明叔，抓回来的人也不顶用吧？”常仲声还是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明燃心里啐了一口，我呸，难怪他不去廖家主宅。
明立华轻叩桌面：“看来廖家那些有能耐的人都被你安插了暗线，第一时间杀掉了，还记着给我们留几条杂鱼混淆视线，你当真是早就算在其中了。”
“明叔，实不相瞒，当年神明传下活尸秘术之时，就说过此乃不传之秘。若非他钦点的廖家和常家，他人不要染指这秘术。”
常仲声不卑不亢地说道。
明立华的脸隐在烛火的暗处，忽然出声：“怎么？那虫子都被我杀了那么久，现在还搬出它的说辞，就这么想保住这块肥肉？若我偏要染指呢？”
他的眼神似是射出一抹幽幽绿光，直视常仲声的时候，让常仲声本能地感觉到汗毛倒竖。
常仲声面上不显，倒是开口安抚：“明叔，您先不要激动。此事是有缘由。”
他巧妙地顿了一顿，明燃赶紧问道：“是何缘由？”
明立华瞪了他一眼，明家的威势都败在这个无知小儿手里。
常仲声嘴唇微勾：“当年异虫传下秘术之时，曾将尾针刺入廖家和常家先祖脊背上，所以廖家和常家人的血与他人不一样。”
明燃的神情也变得严肃：“真有此事？”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廖家和常家如何制作活尸和起尸的步骤，你们应该都打听了个七七八八，但是为什么自己上手就做不到，你们想过这一点吗？”
明立华没有说话，确实如他所说，这些年他没有放弃过打听活尸的技术，甚至所有步骤都烂熟于心，但就他们重复同样的步骤，就是做不到。
既然聊到这里了，常仲声也没再隐瞒：“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为什么外人哪怕知道步骤也会失败。”
“你们都清楚制作活尸的方法，就是在识海中让人感受到恐惧进而臣服，沉没于识海之中。”
“但是，仅凭如此可不能把人做成活尸。”
“这是为何？”明燃热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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