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康。
一个……失败者。
夫子说我很有天赋，学什么都快，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学生。
在夫子的介绍下，我成了康健医馆老医师的徒弟。
师傅虽然是老中医，但随着西医的传播，他对西医也有些涉及。
他不仅仅教会了我识药，还教会了我拿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会成为荣城最好的医生。
人生总是不公的。
一个王姓的富家子弟当街强抢民女。
年轻的我以为天赋可以对抗资本，所以我极具正义感地对那个女孩伸出了援手。
将王家那公子打得抱头鼠窜。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带着一群人冲进了康健医馆，二话不说就将开始打砸。
两个强壮的男人朝我冲过来。
双拳难敌四手，我被他们打倒在地，然后被拖着放在王家公子的脚边。
他身边的狗腿打断了我的手。
他狠狠地嬉笑我，一脚踩在了我被打断的手上。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的事！”
少年是不服输的，我强忍着疼，趁他准备走的时候，抄起旁边的断椅子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他因此变成了傻子，我也被荣城封杀，甚至师傅也不得不迫于王家的压力将我逐出师门。
师傅坐在病床前幽幽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我的手治好了，但却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我对不起我的师傅。
可是，最讽刺的是，那个被王家公子强抢的民女，最后成了王家的少奶奶，那个傻少爷的媳妇。
而我，被人类上流社会流放了。
嫁一个傻子获得经济上的补贴，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尤其是，那个姑娘本身没什么错。
我回了我们村。
我的手总是在下雨天生疼，也干不了什么重活。
最后我研究出一种可以用来麻痹野兽，但在高温下会失效的毒素，过上了打猎为生的生活。
大概是得知了我的情况，我的姐姐来信，让我学园艺技术，她说，左家需要一个园丁。
左家是比王家更大的家族，他们不怕王家。
我犹豫了很久，终于不愿意过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活，来了左家。
那是1978年。
在那个炽热的夏天，我遇见了想要相伴一生的女孩。
她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就像是向阳的向日葵一样，温暖活泼。
她叫周鱼晚，是周管家的妹妹。
她就像是太阳一样，永远用她的光芒温暖他人。
也是她，带着我渡过了刚来左府时的不适期。
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做出那样的事。
我看着她捂着脸，跌跌撞撞地从老爷房间里跑出来。
我以为她被左温雄强迫了，就像王家那公子当街强抢民女一样。
这样温柔的姑娘怎么能是这么一个结局呢？
我或许应该杀了左温雄。
我开始研究合适的毒药。
我学聪明了，不会再做那种正面上的蠢事。
然而，三个月后，周鱼晚突然找上了门。
“赵康，你是不是喜欢我？”周鱼晚认真地问。
我犹豫着点了点头。
是的，我喜欢她，她就像是太阳一样，散发着温和的光，照耀着众生。
但她也像太阳一样，不会把自己的光芒只给一个人。
“那你娶我，好不好？”周鱼晚问。
我懵了。
“你不愿意吗？”周鱼晚见我很久没有回答，又问了我。
“不、没有、我愿意。”我感受到我结结巴巴的回答，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周鱼晚会不会嫌弃我，觉得我说话都说不清楚？
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其他东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周鱼晚要嫁给我。
当天晚上，周鱼晚就上了我的床，把自己给了我。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她就足够了。
甚至说一句阴暗一点的话，如果不是她失去了清白，或许她还不会和我在一起呢。
我甚至有几分感谢左老爷，如果不是左老爷，可能我还不能和晚晚在一起。
我向周管家求娶了晚晚。
但大舅哥拒绝把晚晚嫁给我。
我看得出来，大舅哥很关心这个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晚晚看大舅哥的神色很奇怪。
好像……有些愧疚。
但晚晚为什么要愧疚呢？
我晃了晃头，将脑海里这些问题甩了出去。
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些问题呢？只要能娶到晚晚不就可以了吗？
终于，在我们两人的坚持下，大舅哥终于松了口。
晚晚也怀上了我的孩子。
但她的脉象有些不太对，不像是一个月的孩子，感觉好像是三、四个月的。
我觉得是我学艺不精，误诊了。
毕竟我还没有那么丰富的临床经验，误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于是我想着带晚晚去正规的医馆看看，比如师傅那里。
我想让师傅看看我的媳妇！
我跟晚晚说了我的想法之后，晚晚却死活都不同意去医馆。
晚晚也日渐消瘦下来。
于是，我不强迫晚晚去医馆了。
我买了鸡鸭鱼肉给晚晚补身体。
但不知道为什么，晚晚的胃口总是不好。
而且，晚晚看我的眼神也很奇怪。
她好像在愧疚？
为什么要愧疚呢？
我心中带着浓浓的不解。
一定是我看错了。
我们的孩子早产了。
但……
这个孩子不像是早产儿。
我不太想去接受那个真相。
她歉意地看着我，生了孩子后的她十分虚弱。
苍白的唇色让她看起来好像是一座雪白的蜡像。
我沉默着。
终于，她还是开口了。
“对不起，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是，我爱周鱼晚。
我对她摇了摇头，坚定地道：“他就是我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谁的我不在乎，但这是晚晚的孩子就够了，我们一家三口可以过得很好很好。
周鱼晚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他是老爷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我感觉手脚冰凉，还有几分慌乱：“你别说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周鱼晚目光坚定，眸子中带着温柔的歉意：“我会把这个孩子给老爷……”
我一下子跳了起来，忍不住质问她：“左温雄强迫了你……”
“不！”周鱼晚打断了我的话。“是我爬上了老爷的床，那天老爷喝得有点多……”
“放屁！男人喝多了根本就立不起来！”我毫不犹豫地反驳，我就是男人，我当然知道，真的喝得烂醉如泥怎么可能还立得起来。
周鱼晚平静地补充道：“我给老爷下了药，这种药会让人误以为面前的人是他喜欢的人。”
“不可能有这种药！”我还是不信，我跑了出去。
值得庆幸的是，自从那天之后，晚晚就再也没有跟我提过那件事，就好像那天只是一场梦一样。
我也真的把它当成了梦。
直到我在修理花枝的时候，撞见了将大舅哥扣在怀里亲吻的左温雄。
两人在花丛中吻得有些肆意，红艳的玫瑰层层叠叠地将两人包裹起来。
他们的身影在玫瑰花丛中显得有些模糊。
那个时候，我读懂了晚晚眼中的情绪。
那是愧疚。
就像晚晚对我一样，晚晚对自己的哥哥也是愧疚的。
她和她哥哥的情人上了床，还有了孩子。
这个孩子不应该留下来的。
但晚晚留了，她一错再错。
晚晚和周管家真的长得很像，两人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
但是，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怎么会认不出？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左老爷是无辜的。
……
晚晚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我知道，她是心病。
心病还须心药医。
但晚晚没有办法和自己和解。
我看着她越来越消瘦，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带着孩子活下去的准备。
他是晚晚的孩子，我一定要将他带大。
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
我刚出去工作，就听见晚晚不行了的消息。
来到门口就看见守在晚晚床前的周管家。
晚晚见我来了，对我点了点头，然后说出让我呆若木鸡的话：“哥哥，尚明就交给你了。”
我冲到床前想要抢过孩子，但晚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朝我冲了过来。
我怕弄伤晚晚，不敢挣扎。
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周太平带走。
然后眼睁睁看着晚晚咽气。
我好像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晚晚来了，晚晚又走了。
她带来了一个孩子，又带走了一个孩子。
……
是什么时候我才确定左老爷真的是无辜的呢？
幼夫人戴着假肢和我在床上的时候。
原来，还有这种玩法。
那是1984年。
幼夫人在找姘头。
幼夫人已经这样很久了。
从生下大公子后就和外面的男人不清不楚的。
但我没有想到她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
那天是我去给幼夫人送花。
幼夫人看上了我。
晚晚已经不在了，我就无所谓。
我在乎的只有晚晚。
我开始放纵自己，以期待这样可以麻醉自己。
我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幼夫人。
晚晚是我的朱砂痣，那么幼夫人就是我的白月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早就有如此逼真的假肢了。
男人穿上真的分不清男人和女人的区别。
幼夫人告诉我。
她想要左老爷死。
我突然想起了晚晚喜欢左老爷，既然这样，左老爷就下去陪晚晚吧。
但我还需要一门能排除我嫌疑的毒药。
最好是那种无色无味无形的。
我不能死。
幼夫人还没有死呢。
我要和幼夫人一直在一起。
幼夫人告诉我还不用急，这个时候幼家还是她那个哥哥在掌权，她需要她的哥哥死。
我把我的姐姐介绍给了她。
我的姐姐很有用。
……
可是为什么我的姐姐要怨我，我不明白，明明我让她过上了好日子。
幼夫人给了姐姐很多好东西，为什么她还不满足？
真是贪得无厌。
……
周尚明喜欢左思婉！这怎么可以！
我要杀了左思婉，但左老爷及时制止了两人的恋情。
于是，我知道，老爷知道周尚明是他儿子了。
我看着手里的毒药，满意地笑了，这就是最理想的毒药。
……
终于，左老爷死了。
但该死的，为什么会有一群侦探来查？
我并不觉得那群外门汉能看出什么，这样的毒药还没有人研究，我是第一人。
……
但是，出乎我的意料，老爷去世第三天晚上就来了仵作，他们好像在检查什么。
我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我一定会被他们查出来的。
用毒药，将这些侦探都毒死！
不，不能全部死完，必须留下一些聪明的，又不敢查的，让他们知道继续查下去的后果！
我的目光落到世家子弟上，尤其那个刘家的少爷。
他真的是和那个王家的少爷一样讨厌。
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
脑子里只有精虫的东西。
让人恶心的存在。
我从他手里得到了其他侦探的信息，就他那蠢样，估计还以为我是在帮他找竞争对手。
周管家让我们剪些花来，据说是要布置宴会。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将鸽子放飞，然后开始制定死亡名单。
李芊芊性格刚直，就算是死了人她也不会放弃查下去。
胡克从国外回来，他迫切需要一件案子来证明自己的实力，闹得荣城沸沸扬扬的左老爷之死是他最好的选择，他绝对不会放弃。
……
反倒是和李芊芊齐名的白落弦，性格圆滑，最近还听说想走，但被周管家拦了下来。
这个人可以留下。
赵康并不觉得这么怂的人有胆子继续查下去。
绝对不会有人注意到花香不对。
只需要给那几个特定的幸运儿解药，就可以完成定点杀戮。
所有的花都是经过我的手的，只要他们同时参加交流会和宴会，就满足了死亡条件。
再留下几个没什么用的侦探浑水摸鱼。
……
可是……
为什么呢？
我的口中充满了苦涩的血腥味，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呢？
我看着周管家难看的神色，我恍惚间好像看见了晚晚。
晚晚，我的晚晚。
我来找你了，晚晚。